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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,时近七月,城内事务告一段落,赶上官学放假,谢星珩跟江知与问庭哥儿拜师事宜。

庭哥儿从正月开始努力,半年过去,还没成效。

院长不松口,不收学生。庭哥儿只能厚着脸皮,不管师和光怎么拒绝,他总归是院长,有为学生解惑的职责,庭哥儿就赖上他了。

这实在勇气可嘉,有许多学生效仿他的行为,都顶不住师和光的学问问候,不了了之。

谢星珩不强求,能这样薅羊毛也不错。

到了七月,就离中秋不远,夫夫俩想联合当地知府衙门,筹办个中秋灯会。

中秋灯会是与民同庆的节日,再穷的县城都会挂起灯笼和灯谜。海城富饶,这两年变动多,城内死气沉沉,节日都含糊混过去。

今年百姓们的精神养好了些,可以趁着中秋节,给他们补补精神世界的需求,让他们尽早找回生活的乐趣。

纯粹为了生存,日子就太苦了。

通常来说,这是当地衙门出力,划分区域。区域内,最大的花灯,甚至灯塔,一定是衙门出资,再有富户豪绅捐赠完成。

沿街的商铺再在铺面外面挂出灯笼和灯谜,拿些铺面里售卖的货品,或者是自购的小玩意儿作为彩头就够。

把大花销平摊了,又能在热闹的庆典里,带起流动摊贩的生意,在往年,是个刺激消费的活动。

今年是刺激不到了,谢星珩想把已经沉寂下去的戏班子、杂耍班子、皮影戏等热闹场面抬出来,让民众看个乐子。

到目前为止,城内的职官,包括卫所的千户们,都被策反得差不多。

这个程度,并非是他们直接倒戈,而是立场暧昧。很多事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不会深究到底。

这意味着,他们可以容许城内有变动,哪怕是政策上的,只要不过分,他们都能放过。不会各衙门互相抬杠捣乱。

日子越过,战局越是明朗。他们有所预料,更有人把家人暗自送出了海城。

谢星珩的行为也越来越到明面上,与文世昌的联络日渐频繁,在户部不算秘密,在海城的圈子里,就更加瞩目。

经文世昌威逼利诱的人,见此情状,结合谢星珩的背景履历,默契不谈。

余下的人,在海城的改变里,慢慢回过了味儿。

像盐课司的提举盛荣,就私下里找了他的表弟刘进贤来问。

“你跟谢敬之走得近,你给我说个准话,他是不是有退路?”

刘进贤很感谢盛荣在官场上对他的帮扶,但他拉不动盛荣,早前甚至冒着兄弟决裂的风险狠狠规劝过,盛荣大为感动,没责怪他,反对他更好,却依然我行我素。

盛荣说:“我为皇上办事,我有什么错?”

如今寻退路,谁也不敢跟他说实话。

因他是皇帝的心腹臣子,职位虽低,权利却大。

他在海城连番捅娄子,朝廷都没给他实质性的惩罚。只是数次训话,让他知道利害。

刘进贤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,这话他也不能直接跟我说,但他是个聪明人,我们要么学着点?再不济学学其他墙头草,态度暧昧点,谁也拿不到错处。”

盛荣对皇帝效忠,但不是愚忠。忠诚哪有小命重要?

他应下,约上刘进贤,去找谢星珩喝酒。

谢星珩跟他们兄弟俩关系都不错,约酒答应了,席间他说了想筹办中秋灯会的事,拜托两位哥哥多多支持。

这点小事,盛荣大手一挥答应了。

这件事,盛荣点头,知府衙门要给面子。

盐课司拿了一笔银子出来,知府衙门再添一点,余下商户有皇商号召,江知与知道他们也苦,仔细核算过账目,依照街区繁华度,按他们的铺面能获得的曝光率计算,大大小小的商户拿钱数量不等,但最高的,只有十二两银子,这让他们都松了口气。

既是中秋节,反抗民兵那边也得兼顾上。

又一批军饷被劫走,当地府兵追得懒散。上面的人松了,下面的人就不会卖命斗狠了。

海城有条不紊的筹备中秋节灯会时,被文世昌和刘进贤联合送到平西的张遵祖成功夹带一个消息,送了出去。

张遵祖没能参加今年的春试,文京前所未有的心硬,磨破嘴皮子都不让他去赶考,连在平西居住的宅院都不能出。

他另想了法子,说他要看书。他们出行仓促,所带的书本极少,笔墨和纸张都有定数。不让他出门,总要满足他的读书需求。

来平西将近半年,张遵祖都以回家携带太麻烦为由,看完的书籍,他都要让文京还到书斋。

文京也谨慎,每次都细细检查,没有发现夹带信件。

他偶尔也会觉得这样做实在伤人,但父亲说的话,他牢记在心。

他们父子的两条命,还有海城那么多官员的命,都在张遵祖的嘴里、笔下,舍不得杀就算了,再谨慎小心都没错。

但他没有想到张遵祖如此心机,用了半年多的时间,一点点的仿写摘抄模仿笔迹,在书籍内,以夹批的形式,写了要命的话。

这本书还到书斋,算折价卖。

折价的书,会更快流入市场。

这年头,不在乎买书钱的人,不会买折价书。

愿意买折价书的人,都是急迫要看的。

很平常的一天,文京看天气不错,提前把被褥拿出来晾晒,为着换季做准备。

还想着去请裁缝做冬衣,另买些料子,他要做靴子。

厨房里,还咕噜炖着汤,有香味弥散出来。

正当他朝屋里喊话,问张遵祖今天中午想吃什么的时候,院门被人敲响。

敲得很急躁,文京立刻警觉,还没来得及有反应,就有人翻墙进来。

来人做官差打扮,腰间佩刀。

他跳进院墙,立刻从里开门,放进来更多的官差。

文京的脸色霎时白了。

离开海城时,他父亲说过,真有这一天,就是张遵祖恨透了他们,一定要他们死。让他必得反咬一口。

文京开口前,张遵祖在屋里大声喊:“救命!快来救命!这些谋逆叛贼关着我,全在干谋反的大事!!”

刘进贤派来盯梢的人,做家仆打扮。

怕太显眼,在宅子里伺候的人,三种性别都有。

连着浆洗的婆子夫郎,灶屋里忙着的厨子,都是他们的人。

立即有前门管事的人过来跟官差沟通。

装得很像样,害怕之中硬着头皮上。

“官爷,是出了什么事?我家姑爷患了失心疯,他说的话可信不得啊!”

管事说着话,从怀里掏出文世昌给的信物,是一枚户部的牌子。

“我家老爷是户部海城清吏司的员外郎,为官数十年,就是个小小地方官,哪能做谋逆的事?”

张遵祖还在嚷嚷,大声喊话,把谢星珩和江知与牵带进来说。

文京这时也缓过劲儿,忍着心中翻腾的愤怒,手脚发凉,慢慢朝着官兵走去。

他是官家子弟,进来的官差态度客气了些。

文京给他们行了一礼,跟他们解释道:“让各位看笑话了。我家就我一个独哥儿,我爹舍不得我出嫁,给我招婿。他多年取仕不中,又因赘婿没脸,常年待在家,憋出了毛病。

“谢大人是新来海城的官员,也是赘婿,官职却不低,曾入阁拜相,我这夫君一向妒忌。谢大人的夫郎你们该听说过,他是封官的夫郎。夫郎都能封官,我夫君受了大刺激,这两年精神一直不好,年前发病……

“我爹本劝我和离,多年夫夫情义,我哪能抛下病中的他不管不顾?为着家中颜面,我们以赶考的名义,来外地养病。没想到他因没能上京而记恨上了我跟我爹……”

这一番话,文京离开海城以后,日夜回想,他颤巍巍几乎站不住,越说脸色越是苍白,但好歹讲完了。

家仆来扶他,他又让人去房里拿病案本来。

张遵祖听他一席话,心就凉了半截,望着文京的眼神淬毒般阴狠。

文家果然没有把他当自家人,文京也是虚情假意。这些话都能空口白牙往外说!

家里准备充分,病案本之外,还有药炉、药渣作证。

病案本里,连带着当地大夫把脉的记录都有。

张遵祖死命喊话:“我根本就没有病!我没有喝过药!也没看过大夫!你们大可请人来对峙!”

文京原地干呕。

他从未有这么强烈的呕吐欲。

这位枕边人,真是捂不热的狼心狗肺。

文京不怕对峙。

他们能准备好病案,每天熬药,就不怕对峙。

为什么是来的平西,而不是其他城市?张遵祖真的不会想吗。

可惜,动乱时局里,当地官员想要谋求向上爬的机会。

铁证如山,也要把他们夫夫俩送到京城去审。

让京城的太医,看看张遵祖是不是真病了。

也让朝廷派钦差去海城,看看文大人有没有联合谢大人、江大人谋逆。

他们还没被定罪,一路上官兵押送,但可以坐自家车马。

文京再不想见张遵祖,与他分车而坐,沿途里,但凡歇脚,张遵祖都要说他这些年察觉的异常。

更早的,竟然是谢大人一家没搬来海城之前的事。

从他嘴里说出来,文京感觉从前的日子,都蒙上了一层油雾,朦胧不清,又难以擦除,黏腻难缠,恶心至极。

好在,有人会回海城报信,但求父亲平安。

两头的人,同时出发,前后脚抵达目的地。

平西送来一个举报海城有官员谋逆的举人,而海城的刘进贤,收到了张遵祖坏事的消息。

刘进贤立即去找谢星珩,另外派人把文世昌叫来。

这次密谈,谢星珩把江知与带上了。

事到如今,不必再做外围掩饰,有事同商共议。

文世昌听到这消息,心凉了半截——去了京城,看了太医,一切都瞒不住了。文京会死。

谢星珩记得他的功劳,这件事也不能受害者有害论。

他安抚道:“你是功臣,世子不会忘记你的付出。这件事闹到京城,我们的人会全力保下文京。文大人须得振作起来,我们要在海城拼一条生路,你才能跟文京团聚。”

谢星珩让刘进贤把地图挂上。

刘进贤是更上一级的联络人,他手里掌握的消息,是在场众人里最多的。

地图挂上,他拿毛笔沾朱砂,一处处圈地,表明那些是林庚已占领的城池。

留给朝廷城池不多了,主要包含京城在内的三省七府十五县,以及东、西两部的相对偏远的城池。

海城就是其中之一。跟西部不同,海城是必争之地,林庚已出兵往海城而来。

富贵险中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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