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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剑碎婴,当然是神州最一等一的宝剑,但若说是天下第一、无余剑可比,那又有些小觑神州铸剑师了。只能说,碎婴剑是绝世神剑中最有名的那一把。

曲不询接过剑,笑了一下,没有说话。

他从归墟醒来的那一刻,见到的第一样事物便是不循剑,带给他第二次生命,心脏在胸腔里不甘地重新跳动,把尚未完成和了却的都重拾。

宁向直中取,不向曲中求。

千难万险亦不循曲。

故而他给自己取名叫曲不询。

他提着不循剑凝视了一会儿,像是透过幽黑的剑身凝视他的过往,可没两眼,又翻手变为匕首,收了回去。

往事不可追。

“殊途亦可同归啊。”他忽然感慨,语调悠悠绵长,在绵绵细雨里,像是落寞的诵咏。

“怪腔怪调,故作深沉。”沈如晚是怎么也要刺他一下的。

曲不询也不理她,只是笑。

笑了一会儿,忽然伸手,轻轻在她鬓边一拂,须臾便收回手。

沈如晚顿了一下,拧着眉毛,伸手去抚鬓边。

“柳絮。”曲不询摊手给她看掌心一点白絮,“给你拈掉了。”

沈如晚凝眸望着他摊开的掌心,不知怎么的竟不言语了。

雨雾朦朦,衬出她颊边容光如清雪,虽神清骨冷,却又昳丽入画。

曲不询望着她,脑海里不知从哪冒出一句“海棠不惜胭脂色,独立蒙蒙细雨中”来。

才想到,又猛然一惊,仿佛被谁烫了一下一般。

待收回手,却又强行止住,仍摊在那里,哂笑,“看清楚了?我可不是在你身上下了什么机关暗害你,可别胡乱猜疑我。”

沈如晚似嗔非嗔,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。

细雨浇了一时三刻方始休,雨过天晴,不一会儿便在天边挂起一道似隐似现的长虹来。

沈如晚神色微微一动。

她时刻留意着,果然探寻到一点异样的灵气波动。

循着那点异样寻去,没见着龙宫,却寻见了一道隐晦的阵法。

“四重变换。”曲不询试了一试,沉吟,微感讶异,“倒是不难。”

以华胥先生能培育出七夜白的水准来说,四重变换的阵法确实有些太简单了。

“也许是废弃洞府,不太当回事?”沈如晚也在边上皱眉。

阵法完整,毫无破解的痕迹,看灵气流转的流畅度,想来很久没有人进入过阵法了。

她满以为鸦道长大费周章,最终想要进入洞府,应当是千难万险——起码比汇聚八方灵脉于一处难多了吧?谁料到了这儿,竟然只是一座四重变换的阵法。

饶是她见多了难缠的事,也不由有种古怪的感觉,想感慨一句“就这?”

“虽然简单,但很坚固,不是凡人能暴力破开的,鸦道长又没法自己解开,只能大费周章。”曲不询也和她一起沉思,“我听说,有些人也许在某些领域内天纵奇才,但偏偏会对另外某种道法一筹莫展,甚至还比不上寻常人。”

四重变换的阵法很难吗?对一般修士来说也许有些难度,但绝对远远比不上汇八方灵脉于一处——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事。

然而偏偏就是这样难易悬殊的两件事,鸦道长能做到更难的后者,却对更简单的前者束手无措,真是不可思议。

沈如晚想了半晌,感慨,“鸦道长真是一位……出人意表的奇人。”

解开阵法,两人轻易进入洞府中,四下空空,什么也没有,甚至连把椅子都没剩下,穷得就像是有谁来这儿打劫过不止一轮。

两人不由都怔住。

真是从来没见过哪个修士的弃置洞府能干净到这种程度的……可谓是大开眼界。

一眼望去,只有一张瘸了腿的桌子,歪歪斜斜地立在中央,上面摆了个方匣。

曲不询走到桌边,伸手,神色微沉,提防着其中机关,却没想到入手轻飘飘的,仿佛里面什么也没有,一下子便被拿了起来,也不曾有什么机关被触动。

他微微蹙眉,打开方匣,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纸条。

展开纸条,入眼一看,他便怔住。

沈如晚看他久久不动,不由皱眉,“上面写了什么?”

曲不询看了她一眼,脸上犹带着些不可置信,仿佛犹疑了一下,这才慢慢伸手,把那纸条递到她眼前。

沈如晚一把从他手里抽出,摊在眼前一看,神情瞬间也凝固。

只见那纸条上写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:

“吾徒多年不见,为师甚是想念,特设一阵法加以考校,予以口头奖励一次。”

下面一行小字:

“为师的漏没得捡,什么也没有,傻了吧?”

落款:孟华胥。

沈如晚久久凝视着这张白纸,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,脸上渐渐涌上一丝杀气。

作者有话说:

海棠不惜胭脂色,独立蒙蒙细雨中。

——陈与义《春寒》